出了女子的小院，展現在眼前的是一個普通的村莊。

普通的土屋，普通的小道，平凡的人們。

此時是盛夏，不播種，不收成，正是農閑之時。村子裏的人多聚在一起，於樹下陰涼處談天說地，偶爾講了一個笑話，大夥一起笑了。

石羽看了一會兒，這些個人的體態特征都是明顯的農民，沒有一個武者。想想也是，修煉太耗費資源了，看石羽兩個脈輪是怎樣修煉出來的就知道。這些農民，糊口就不錯了，哪裏來的閑錢買資源修煉。

思慮了一下，石羽向那群人走去。

“幾位老伯，請問這是哪個村子？”

那些人聊天的聲音一停，看了石羽幾眼後，一個人答道：“這裏是張家村。”

石羽又問道：“這個村子裏有醫館嗎？”

“有，當然有！就在那裏。”這個人指著個方向說道。

石羽道了聲謝，順著他指的方向去了。

此時是盛夏時節，青石山上多蚊蟲，石羽需得買些驅蟲藥才能上山去，否則，他就別想在山上睡覺了。那些蟲子煩都能夠煩死他，更何況它們還有殺傷力！

本來，這些東西可以在小青石鎮買的，但是一個黑衣人打斷了石羽的計劃，只好在這裏買了。

這個小村子，一個醫師還是很吃香的，醫館的門面比村中其他的屋子好看許多。

“大夫，有沒有驅蟲藥？”

大夫是個老人，臉是黑的，眉毛胡子卻是花白的。他端著一碗飯，手一指墻上，說道：“要進山？驅蟲藥都在那裏，自己拿吧。”

說完看都不看石羽，只管拿飯餵自己的老伴——一位同樣花白著頭發的老人，她躺在一個搖椅上一動不動，大概是癱瘓了。

老大夫先用勺子挖了一勺米飯，放在自己嘴裏嚼了嚼，將其嚼的細了，好消化了，才吐到勺子上，餵進他老伴的嘴裏。

石羽很快就找到了驅蟲藥，大概經常有進山的人來買，全部都是準備好了的。

他拿了十包後，回身正看到這一幕，心中不由的泛起一陣感動。

不管是武者，還是修者的世界，都是以利益和自己的強大為最大追求。男女結親，也多是因為對方或對方的勢力對自己有利。若是結親的雙方中有一方如這老人一般喪失行動能力，另一方恐怕直接拋棄了。

“大夫，您老伴癱瘓了？”

老大夫脾氣有些不好，瞪了石羽一眼，道：“這不是明擺的嗎？！”

石羽又問道：“癱瘓了多少年了？”

“唉，”老大夫嘆了口氣，說道：“有十來年了吧。”

“十多年！”石羽有些驚訝了，“那您就照顧了他十來年？”

“當然了，還能怎麽樣？扔著不管！好歹是幾十年風雨走過來...”

說著，老大夫或是想起了過去的時光，眼角竟閃現了一點淚花。

武者、修者的世界，和凡人的世界相差太大了，石羽對於這些有些不理解。對方已經成了這樣，這一方卻不離不棄，這和石羽了解到的不太一樣。

幾十年不離不棄，真是不可思議！

“難道這就是愛情？”石羽心中一動，想起那位綠裙女子的前輩問他的問題，心中思慮道：“管他是不是，尋一個答案給前輩，總比什麽都不做要好。前輩救我一命，還不求回報，我無法報答，總要盡點心力！”

定下了主意，石羽就說道：“老先生，能不能為我講一講您的故事。”

老大夫撇了他一眼，道：“小娃，該幹嘛幹嘛去，別在這裏搗蛋！”

石羽眼珠一轉，扯了謊，說道：“老先生，我是小青石鎮人，奉師命來青石山下采風作詩，回去後要給師父交代的！”

老大夫道：“采風就采風，來問我這老頭子往事幹什麽？”

石羽做可憐的樣子，道：“老先生可憐可憐。老先生你與婆婆幾十年不離不棄的事情可歌可泣，我正要以此作詩。要是老先生不允許，我還要上青石山去啊！”

所謂醫者父母心，這位老大夫脾氣壞了點，心裏還是慈悲的。聽了石羽的話，心裏立即就軟了，說道：“好，我講給你聽！”

老人家大概一個人太孤僻孤獨，老伴又癱了，沒有個貼己人。現在被石羽引起了說話的興趣，也毫不避諱，濤濤不絕地講了起來。

“我年輕的時候，繼承了我父親的醫館。不是我吹，我當年在十裏八村也是個知名的人，整天都有媒婆找上門......”

“那時她在隔壁村，是出了名的勤快，可惜家境不好，她娘臥病，他爹是個賭徒......”

“可我偏偏就喜歡和她在一起的感覺，舒服！”

“我幾天幾夜沒休息，四處跑生意給她爹還賭債......”

“成親那天，來了幾百人！那可太風光了，小娃，我跟你說，那天......”

“我自己都覺得恨，怎麽就這麽不小心，出了這樣的事，好好的人，怎麽就......”

老大夫慢慢講述自己的故事，平淡的相識，相知，父母的阻力，對方父親的刁難，幾十年來的風風雨雨，都在他的口中出現。講到老伴癱瘓的一節時，老大夫不禁老淚縱橫，石羽也在他的感染下紅了眼睛。

但再長的故事也有完結的時候。不經意間已經日薄西山了，老大夫意猶未盡的看了一眼太陽，說道：“小娃，不能講了，我要給老婆子做飯了。”

“謝謝老先生！”石羽恭敬的向他鞠了一躬，他的故事中沒有精彩的打鬥，沒有武學至理，卻飽含著生活的真諦！

這位老人不是強大的修者，他只是普通的凡人，卻正因為如此，他的一生才顯得偉大！

隱約間，石羽知道了那女子的問題的答案。

“前輩，前輩！”

石羽幾個縱躍回到小院，生怕自己腦海中模模糊糊的東西消失了。

不等石羽敲院門，女子綠色的身影就出現在了眼前。

“你怎麽還沒走？又回來幹什麽？”

石羽一臉喜色，道：“你問的那個問題，我大概知道了！”

“哦？那你說‘愛’是什麽？”

“兩情相悅，不離不棄，大概就是這樣了。”

女子秀氣的眉頭皺起，想了一會兒，說道：“說的具體一點。”

“啊...這個...”石羽自己也只是有一個大概的概念，要他描述出來，卻是難為他了。

“你耍我？！”女子臉上現出冷意。

“不不不，我只是不知道怎麽描述，”石羽恍然驚覺，自己面前的人可是能輕易殺死自己的強者。

急中生智，他忽而想到一個辦法。

“這樣你跟我來一趟，去看看那對老夫妻，你就知道了...額...大概...”

石羽想了一下，不敢把話說得太滿。

女子輕輕點頭，道：“若是敢騙我，結果你自己知道！”

石羽在前面縱躍，女子在後跟著，也不見使什麽手段，始終飄在石羽身後。兩人一前一後，片刻間就到了醫館。

“就這兒？”

“恩，你看那對夫妻，已經共同經歷了幾十年風雨，那老婆婆，十幾年前就癱瘓在床...”

石羽把老夫妻的情況說了一遍，女子看著老大夫體貼入微的照顧癱瘓的老伴，也隱隱的領悟了一些。

這兩人待在醫館前，醫館裏面的人卻沒有半點反應。石羽知道這是女子的手段，並沒有太驚訝。

“繼續說。”女子吩咐道。

“是！這老人年輕的時候...”

老大夫自己將自己的故事，講了一下午。石羽只挑其中重要的將，也足足講了半個時辰。

天已經完全黑了，女子看著鐵匠鋪，始終不發一言。

“前輩，你在聽嗎？”石羽講的口幹舌燥才講完，向女子問道。

沒有回答。

石羽大著膽子到女子面前仔細一看，這女子眼神迷離，心思早不知飛到哪裏去了。

“心障？那是什麽東西？”

石羽回想自己的經歷，沒有聽說過這個名詞，只能說這位前輩的境界太高，自己遠遠無法想象。

一夜，女子都在這裏站著，看著老夫妻的一舉一動。只是她迷離的雙眼，讓人不確定是否真的有在看。

到三更的時候，石羽就捱不住了，看女子依舊沒有動作，就靠在醫館的墻上睡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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